——再评美国对台军售与美国对华战略

利德尔·哈特在二战结束后第一时间走访了在押的大批德军高级将领，通过与这些昨日敌人面对面的交谈，并检阅了大量德方材料，他写作了探讨二战德国最高战略计划与指挥的著作《纳粹将道——来自德国最高指挥机构的震撼内幕》（THE GERMAN GENERALS TALK——STARTLING REVELATIONS FROM HITLER’S HIGH COMMAND）一书，该书的基本结论之一是：由于希特勒与德国传统军官团贯串始终的不可调和矛盾，德国在战时实际上并没有统一、有效的国家层面的大战略，希特勒及其纳粹领导层与德国国防军高层将领们对于德国的国防军事目标、战争政策以及德国与联盟国家的力量对比等，均存有重大的、甚至针锋相对的矛盾看法，这一矛盾使得德国战时的最高战略在计划、控制与实施领域都出现了分裂的格局，他进而结论说，这一矛盾和分裂的战略是导致德国走向战争与毁灭的主要原因之一。

排除形而上学的战略思维方式，人们可以看到，在实然的经验世界里，按部就班的好莱坞式的国家战略计划与实施并不常见，相反，由于最高决策者受诸多内部因素的制约与影响，在制定和实施具有重大影响的国家政策时，他们经常地处于混乱的境地。借回顾冷战结束后自老布什起三位美国总统的对外政策经历，布热津斯基曾指出冷战结束后，美国国内政治变化的一个主要标志是“领导力丧失”，他并指出这种领导力丧失的现象导致了美国对外政策的诸多矛盾，进而引发了诸多国际事务的恶性发展。

结合两位大师的有关思考，我们或许对本次奥巴马政府的对台军售及其可能引发的后果有另一个角度的理解。冷战结束使美国丧失了举国一致的对外竞争目标，这使得在牵涉到重大对外政策问题时美国国内不同利益群体的博弈加剧，执政者在决定和实施政策时往往需要兼顾到矛盾的利益群体的意见，同时，领导力的缺失则使得执政者往往更多地关注党派政治和眼前的利益，从而忽视大局与长远的观点，这在小布什政府发动伊拉克战争的问题上已经有了最好的例证，而此次奥巴马政府的对台军售决定无疑是又一最新的案例。同时，因为这些对外政策决定主要是出自国内政治的考量，因此，其可能引发的国际政治后果往往被决策者所忽略。伊拉克战争不仅在中东，而且在全球大国关系领域引发了一系列麻烦的后果，此次对台军售也将引发亚太和中美关系未来的诸多不可知的变化。

世人皆知，对台军售侵害到中国多次公开表明的核心国家利益，即国家主权与领土的完整，自中美《上海公报》到《八一七公报》，直到克林顿总统的新三不政策宣示，表明美国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和严肃性，也表达了美国的有关承诺，此次对台军售很显然表示美国无视有关承诺。问题是，与此前历次对台军售不同的是，此次军售是在中美关系和两岸关系均处于相对平稳的时期作出的，决定出台后，中方已经表示了强烈的抗议，而且史无前例地作出了制裁的决定，这被一些观察家认为是中美互动游戏规则的改变，中国跳出此前无实质反击的传统套路，这一新现象对中美未来双边关系及全球议题上的互动有何影响，目前尚难给予明确的判断，但毫无疑问将增加巨大的不确定性。中方反击政策的具体成效姑且不论，但最起码第一次无比明晰地表明，美国不可能一方面大力提倡中美在诸多重大议题上进行战略合作，同时却可以无视中国的核心利益，可以说，这是此次对台军售引发的最重要战略后果之一。至于这一变化未来的演变如何，人们不妨拭目以待。

对台军售反映了美国一部分持冷战思维的人士和势力牵制和遏制中国发展的思路，但违背中美关系的大局，诚然利德尔·哈特所说，分裂的战略只能导致不可知的灾难，破坏中美关系顺利发展的大局，从根本上而言，并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而美国最终必将为对华战略性政策的混乱与矛盾支付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