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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詠麟“你知我知”国际网络歌迷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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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llan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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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禁书》----有点长、有点恐怖、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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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1:52:16 | 显示全部楼层
10-5)
  
    
   看来这里没人住,先避雨再说。
   正当他们走到老宅门前,阴屋里出来个秃顶跛足老太婆,走路踉跄,一瘸一拐,老太拄着拐棍,一身黑棉衣黑裤子。“你们找谁啊……”老太婆的声音,幽然深寒,那嘴像是漏风,没有牙齿。
  
   “老人家,雨下得太大,我们能否借贵地避雨,感激不尽。”张星超恭敬地说。
   “来呗……十多年了,这宅子十多年没有人来了。来呗…十多年了……”老太婆铁青的脸皱如枯皮,两眼深陷,眼窟窿黑洞洞的看不清眼神,就像没有眼珠。
   “呜…嗷……呜”狼啸,阴寒的咆哮,似乎就在院门之外,切耳生寒。这老院处处透着刺骨的幽寒,使人精神和胆量极度萎缩的阴冷。
  
   侧屋的朽门大敞着,屋里阴暗看不清里面的摆设,一个穿黑袄子的少年,露出头窥视他们,少年脸色蜡黄,皮肤暗暮无光,满脸豆大的麻斑,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雨似乎小了些,风刮得更加凛冽,老宅朽木错梁脆响。
    
   老太婆进屋,点上马灯,惨白的光映出宅内的简陋,壁墙脱灰见泥,地面坑洼潮湿,墙角阴暗,木梁朽旧。老屋的西角是香桌,上面摆了香蜡祭品供着灵位,黑漆桌椅倚墙搁,黑桑木柜两侧雕有花边,看上去就像倒立的棺材。
   太婆拉出几张破长凳。
   张星超坐下,环顾四周,老屋内东西两侧各有一道木门,西门敞着,隐约得见里面是床桌,应该是老太婆的居室。东门上了锁,上面贴着两道黄条符纸将门封了。
  
   这老太说的是汉话,湖南腔。张星超纳闷了,湖南人跑到藏北定居,莫非这老太是多年前的逃犯?  
     “老人家,打扰您了!”伊娜取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老太:“我们就住一夜,能行个方便么?”
     老太伸出枯爪般的手,推开伊娜的手:“住呗。住呗。唉,反正该死的都死了,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人都是老弱病残了……我个孤老太婆,孤苦伶仃。”
    
     伊娜浑身不自在:“谢谢您,您真好……”
     老太婆干瘪的嘴皮抽动着,不时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一圈,那双眼睛,怎么都看不到眼珠子,黑洞洞的,只要稍离老太近一点,哪怕是一点,立感阴寒,阴的摄魂寒的透骨。“我好?嘿嘿,我好就不会克死了我的丈夫。”
   老太像是给人说秘密,四周望索一番,生怕有人偷听,她神情诡异:“他死了十年了。。。你看,就是他!”顺着干枯的手所指之处看去:遗像,黑白遗像中一个干瘦的老头斜嘴微张,那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是恨是冤是毒,双目深陷,黑洞洞的,不见眼珠。“我要早听李家大姐的话,老头子就不会死了!老头子,我对不起你啊!”老太开始怪声怪气的哭,风声,朽木摇曳声,狼啸声,编织出雨夜黑村的阴怨鬼泣。
    
     “老人家,不用难过。这里有些吃的。”张星超打开背囊取出些食品:“叫您孙子一起来吃?”
     “什么?什么?!”老太婆突然不哭了,开始癫狂的手舞足蹈:“你说什么?”
    
     伊娜被吓得不敢出声,张星超憋了口气,定了定神,道:“您别生气,我刚才说,您的孙子……”
     “什么?!”老太婆一把抓住张星超的双肩,那双手冰凉,手指甲掐入皮肉,一阵刺痛。
   “你说什么?”老太婆抓狂的喊叫,拼命摇着张星超。
     伊娜被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张星超沉住气,强忍刺痛,轻言细语的说:“老人家,请您冷静。”
     “不可能,不可能!他,他是不是穿着黑色棉袄?”老太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是的!”
     “他,他是不是满脸豆大的麻子,那斑块就像蛤蟆屎?”老太空洞而隆肿的两眼,泛着泪花。
     “是的!”张星超懊恼不已,怎么会闯进了这么个怪异的院子。
     “哎!造孽啊!”老太呜呜噎噎阴阳怪气的嚎啕大哭,哭得人头皮发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一阵沉默,老太说道:“那是我孙娃子,三年前,开春的时候,他去山里打鸟捉兔子,一去不回。很多天以后,村里人发现了他的尸骨。唉……他被狼吃了,啃得那骨头都碎了,他就穿着黑棉袄……就是那件……”干枯的手又一次指向阴暗的角落,竹竿上挑挂着一件黑色棉袄,早已撕烂,夜风透过老宅,那袄子飘荡不定,在墙上映出一扭黑影,幽然飘舞。
     “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还是死了,作孽啊,作孽啊!”
  
   张星超和伊娜对老太婆安慰一番,说些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安度晚年要紧的鬼话,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老太平静下来,抹去涕泪:“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她佝偻着身子,那拐杖在地上跺着,“嗒、嗒、嗒…”,一步一瘸地出门了。风猛地扑开门,卷进屋子刮倒马灯,屋里漆黑一片。凉幽的风穿进老太的卧房,其声幽幽鬼哭。
    
   “我们还是走吧,大不了我们在村外搭帐篷过夜。”伊娜浑身湿冷。
  
   嗷…嗷…呜,风哭狼啸切耳生寒,不多时瓢泼大雨倾盆又下。
   “看来今夜是走不成了。帐篷还没搭起来,里面都给浇湿了。”张星超愁眉不展。
   狼啸声声,似乎就在院门外等着他们,饥饿的野狼。
    
     “饭来了……”老太婆端出一口黑锅,里面黏糊糊一锅不知是什么,那味道很怪。让人看了恶心,哪里还有什么食欲。
     “吃饭!”老太诡异地环顾四周,黑眼窟窿瞅着伊娜:“多美的女娃子啊,要是给我孙娃子做媳妇,该有多好啊,嘿嘿嘿。”。
     看着一锅饭,胃里翻腾,“老人家,我们不饿,我们都…吃过饭了。”张星超与伊娜异口同声,慌忙推辞。
  
     “也好,这些年,我做饭都多做一些。以前,隔壁的张三娃,赵三姐,还有我家老头子,我们一同吃饭。现在,人都死了,就剩我个孤老太婆,嘿嘿。我多做些饭,也希望他们来吃,留着,说不定他们饿了,夜里来吃。嘿嘿。夜里来吃哟……”老太婆摆出四双碗筷,那勺子挖起锅里黏糊的东西就往嘴里送,那嘴没有牙齿,嘴皮就如个空皮囊,咕咕唧唧的吮吸。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1: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饭后,老太婆佝偻着身子,提着马灯,带张星超与伊娜去院侧的一间小木屋。
   老太婆回过头,好像看出了伊娜的心思,道:“深夜里不管你们听见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老太婆声音变得阴沉而尖锐,马灯惨白的光下,双目寒光森森。
    
   侧房朽旧,暴雨狂风快要将它撕裂。屋里黑不见光。
   老太婆阴阳怪气的说:“这间屋子以前是孙娃子住的,现在他人去了,也空着。”老太婆突然转身,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晚上不许出门,不许踏出这门一步!”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伊娜一个冷颤。
   嗷呜……雨夜黑暗的深处,狼啸声声。
  
   深夜,风声雨声夹杂回荡在这阴旧的小院,远近处寒人的狼啸声声,天黑得不见一丝夜光。这木屋简直就是冰窖。一盏桐油灯忽灭忽暗的晃悠,伊娜蜷缩在一张不大的破木床上,和衣而睡。张星超坐在木椅上倚桌而睡。
    
   三更时,雨停了,风还刮得萧然。
   阴湿幽冷的老宅里,哪里睡得着。
   张星超坐到床边,附耳对伊娜说:“你不觉得这宅子有哪儿不对劲吗?”
   “老太婆太怪异?”
   “不是。我是说这宅子。老太婆的正宅里有两扇门,一道是通向她卧房的,另一道上面贴了符纸封条。”
   “我也觉得奇怪,屋门上贴封条干嘛。也许是她们太迷信。”
   张星超摇摇头,道:“这院子的格局应该是‘曰’字型,一道墙将老院隔成两边。你看啊,老太婆的正宅是在‘曰’字中间那横的位置,老宅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隐藏的院子,我们所在的位置看不见后院,因为被老宅和墙挡住了。如果那贴封条的门后是房间的话,那应该有屋顶和瓦檐,而老宅的屋顶到正堂边就封边了,也就是说那道门之后,并不是屋子,而是通向后院的入口。”
  
   “哗哗哗…呼呼呼……”风哭怅然。
  
   “嗒、嗒、嗒”拐棍声越来越近,“嗒、嗒、嗒、嗒……”从这声音上断定,老太婆好像在围着老院转圈。
   他们屏住呼吸,细细的听。
   “嗒、嗒……”老太拄着拐杖回房了。不多时,阴郁的哭声从老太婆的宅子传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哭声越发变怪,老太喉咙哭得卡住了,她猛烈咳嗽几声,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哭。
   “她搞什么鬼?”张星超取来手枪别在腰间:“我去看看!”
   “我也去!”伊娜壮了壮胆。
  
    两人大气不敢出,摸墙踮脚而走。冷汗涔涔,凉风吹着格外阴冷。缓缓向老宅木窗靠去,里面烛光微弱。
    
   破朽的窗户千疮百孔。
   伊娜只露出双只眼,隔窗窥视老太婆。
   老太婆坐在木椅上,前后摇晃着,咯吱,咯吱。她抱着遗像放在膝上,黑白遗像在惨白的马灯下,那张人脸显得很诡异阴森,一脸的怨气和幽邪,两眼蒙着死黑的阴影。老太婆面前的桌上还摆着那口黑锅和四副碗筷,她一针一线的缝着那件黑棉袄,口里念念有词。
  
   老太婆正坐堂椅,她换上了一身黑绸绣花寿衣,腰系柳绿福安寿带,抚着遗像道:“老头子你可来了,我给你缝件袄子,穿上不冷。那老坟里阴凉的,穿上袄子就不冷了。”
    
   伊娜如置身异境 ,双腿发痲。老太婆缓缓抬起头,昏黑的两眼望着窗外。张星超一把拉下伊娜,躲在窗沿下。屏住呼吸,只觉心跳如鼓,恨不得拿床被子捂住心脏让它别出声。
    
    “走!”张星超附耳轻声道。
     两人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
   “站住!”老太阴声一喝,佝偻着身子,冷冷盯着他们:“叫你们不要出来!叫你们不要出来啊!”老太婆凶狠的咆哮,癫狂的挥弄着两爪,似乎要掐死他们。
  
   “老人家,我听见您房里有声,所以、所以出来看看您是不是需要帮忙……”张星超强作镇静。
  
   老太婆失魂落魄的转身进屋,不再搭理他们。老太喃喃的说:“该死的都死了,为什么不该死的还是死了…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死了,都死了……”
  
   高原狂风仍肆虐着小村,几只乌鸦扑哧地飞掠小院。
   张星超和伊娜在小屋里沉默无语。
   进院时看到的麻脸少年是谁?仅是错觉?张星超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老太婆拐杖拄地声在沉寂的夜里分外清晰,“嗒、嗒、嗒…”,每一声都像拄在人的心上,浑身都是毛麻的茸汗。老太婆像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她老阴的嗓子念叨着:“老头子,你可来了,我等了你十年了,哎哟,孙娃子,你也来了,婆婆还把棉衣给你留着…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喔,知道了,你想要个媳妇。过几天婆婆给你相个阴媒,看看哪家的女妞妞死了,好给你说个阴媒。”
    
   这老太婆肯定是个精神病,典型的精神妄想症患者。张星超心里七上八下。
  
   老太婆哼着古怪的山村老调:“小家婆,打尖啰,红绳绳,结个头……家里姑婆穿棉袄,啥棉袄,黑棉袄……”
    
   ……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1:54:18 | 显示全部楼层
想不到后院竟是如此诡异荒诞之地,张星超拉着伊娜往来路疾退,跑到院墙跟前,他托起伊娜、先让伊娜踩在他肩上翻过高墙,然后倒退三丈,助跑起跃、蹬墙上纵、扣住墙沿引体向上,横越而出。
  
   “这老院过于诡异,今晚我们还是投宿其他人家。”张星超牵着伊娜的手,正要出院门,却见一位形若苍松的老头正对老宅黑堂而立,黯然悠叹。
   他们并未搭理那老头,只顾径直出院。老头朗声唤道:“二位且慢,本村唯有此处可容二位稍息一宿。”
   张星超心想,只要给钱,哪里不能借宿。他毫不犹豫的牵着伊娜走到院门旁木桩跟前,解开马僵,牵马出院。
  
   黄昏时分,天象又变,北天黑云如潮,在高原天地间弥漫,不多时狂风肆虐,远近狼哭寒然。
   “不好,看来又要下雨了。”张星超他们牵着马,挨家挨户的敲门,向户主说明借宿之意,但村里的人都很怕生,竟没有人敢接待他们。
   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又回到了老院,拴上马,无奈之下只得去老宅向那老头求助。
  
   老宅阴昏黯然,黑漆桌椅横七竖八的倒着,那口丧黑木柜侧倒于地。那老头转身慈笑,他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二目有神,虽称不上仙风道骨,却可谓鹤发童颜,形若古松。
   “老人家如何称呼?”张星超恭敬地问道。
   “老朽姓伍,复名斗米。”老头拈须而笑。
   伍斗米?好奇怪的名字,这名儿好像在哪里听过。伊娜顿时生疑,这名字像是宗教的教名,她想了一刻,终于反应过来,伍斗米莫非是“五斗米”(东汉时期汉中张鲁创建的道教一派,即“五斗米道”)?
   张星超不懂宗教以及相关解密学,一听那“斗米”二字,只道是农民的名字,生为五谷,愁为五谷。
  
   伊娜恳求道:“老人家,我们从马尔康远到贵地,无亲无靠,只求一地借宿一夜,请您行个方便。”
   伍斗米抚髯微笑道:“老朽本应请二位下榻寒舍,怎奈今夜此村多事,老朽还需二位相助,方能平此村‘夜变’。”
   “我们能帮您什么?”张星超与伊娜不解。
   “我看二位刚正之气颇重,亦带军胜之气,二位恐怕是舞刀弄枪之人。”
  
   张星超一怔,绝对不能让老头看穿他们的身份,此刻越是否认越表默认,不如顺水推舟的误导那老头:“老人家好眼力。我们父母都是猎人,我俩兄妹自幼在阿坝州,狩猎生活之人自然会使刀枪。”
   伍斗米慈目微闭:“我看二位阳金过人,小兄弟面相棱阔分明鼻高眼明,剑眉出鞘,古之赵云不过如此,颇有将星之相。这位姑娘眉目清秀,玉面绝美,而眉宇眼眸含坚毅之神,虽非将星也是巾帼。二位真乃绝配。”
  
   伊娜避开话题,笑道:“多谢老人家夸奖。将星也好巾帼也好并不重要,我们过惯了猎人的生活,不想去争名夺利。”
   伍斗米两目炯然:“二位当前所事,正是以身犯险为国为民却不计名利,可亲可敬!老朽佩服之至。”
  
   这时,院外拥进来几十个村民,男女老少皆有。这些村民个个身患残疾,瘸腿的、塌肩的、边眼的、还有哑巴和面痴。
   “伍师傅!盗尸的抓回来了!”“打死他们!”“狗日的盗尸的,打死!”村民们熙熙攘攘的,死沉沉的小院变得嘈杂不堪。
  
   伍斗米笑道:“盗尸者何人?”
   人群中走出个秃顶老头,他是村长,恭恭敬敬的答道:“伍师傅,盗尸的就是西村的江老三和李二娃。”
   伍斗米道:“人呢?”
   “赶紧押上来!快押上来啊!”村长吆喝着,二狗和祥子等几个汉子押出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松绑!”伍斗米道。
  
   “快松绑!”村长对伍斗米的话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连半点疑虑都没有,立刻令人松绑。
   几个汉子七手八脚的解开绳索,两个盗尸贼瘫倒在地。
  
   伍斗米慈颜道:“二位平时都是忠厚之人,为何做盗尸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江老三头也不抬的答道:“有啥不齿?活命要紧。那四个死人死得不明不白,要是起尸了,全村人都得死。你们不要命,我和我老婆孩子还想活命。”
  
   伍斗米朗目之中瞬间掠过一丝不安,问道:“你们快将事情细细说来!”
  
   江老三和李二娃是西村的猎人。其实东西村也就一丘之隔,两村人一起放牧狩猎,亲如一家。十多天前,东村的四个猎人进山打猎,只见人去却不见回来,村里人都很担心,但那四人都是二十多年的老猎人,经验丰富,从不将狼群与马熊等放在眼里,所以村民也没有太过紧张,只道是他们追逐兽群而进了草原,不多日就该回来。江老三与李二娃也进山打猎,结果在麻子丘上发现了东村四个猎人的尸首。四个尸体并未在一处,每两个尸体间隔几十丈,尸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面部扭曲咧嘴大张,死不瞑目。江老三和李二娃坚信一点,那四个人是被什么东西追逐,是逐一吓死的,故而尸体之间有着较长的距离。
  
   江老三回村通知众人,村民们将四人的尸体运回村,家属自然是号啕大哭泣不成声。李二娃主张把尸体都烧了,以免起尸,因为四人死得太不明不白。死者家属当然绝不同意,坚持要土葬,而且丧事还办得算风光。就在昨夜,江李二人相约,一起掘坟烧尸,但又怕事情败露,就偷偷的用牛车把尸体运走,那时也快天明了,两人就商量着等第二天夜里烧尸。怎料下午东村有人发现坟包被人动过,赶紧告知死者家属,东村炸了营,一两百人挨家挨户的找,西村也震惊了。在这里掘坟盗尸这种缺德事,全村人人得而诛之。后来,在江三娃家后院发现了四个尸体。
  
   伍斗米叹道:“唉…情有可原啊。烧尸始终是迫不得已之举。尸入阴僵无可挽回之时只能焚烧,毕竟现在尸体还没有任何变怪,怎能枉烧?人死也就图个入土为安,你们烧了他,他们阴魂不散,也会祸害全村。以老朽看,不如另葬。”
   村长问道:“伍师傅,如何另葬?”
   “这藏北之地,唯有一块祥和之地,位于镇荫寺之侧的‘渡化丘’。若能葬在那里,入僵之人也能安息渡化。”
   “师傅可是说班戈镇的那个镇荫寺?”
   “不错。只是……”伍斗米眉宇紧锁。
  
   “只是什么?师傅有何困难,尽管说!全村之人任凭使唤!”村长拍着胸脯说。
   伍斗米叹道:“四尸都是新死之尸,且生前正是当打之年,阳寿未尽又死不瞑目,恐其阴魂不散。故不能用牛马驮运。”
   “为啥不能用牛车马车运尸?”
   “鬼怕牛头马面,若用牛马,恐其魂不敢随尸身走。”伍斗米掐指默算:“为今之计,只能……”
   全村人很是好奇,异口同声地问道:“只能怎样?”
  
   “赶尸!”伍斗米斩钉截铁的说。
  
   全村人骇得连退数步,一片哗然。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1:5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村长!”伍斗米道。
   “请、请请师傅吩咐……”村长颤颤微微的应道。
   “你们把那四个尸体连同李老太的尸体,一共五尸,一齐搬到李老太生前所在的祠堂老宅正厅中,备香蜡,设灵堂!”
   “江老三和李二娃怎么处置?”
   “放了他们。”
   “好!”
  
   村民们慌慌张张的张罗丧事。
   张星超和伊娜尽量避开村民们的目光。伍斗米唤二人来到跟前,道:“二位是否要去西北方向班戈镇?”
   张星超一想,这个老头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应该对班戈镇轻车熟路了,不如让他带路。藏北高原天象多变,一连两天乌云沉沉,若贸然再往草原走,方向一丝不对就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于是答道:“不错,我们去班戈镇投靠亲戚,做些易货的事。”
  
   二十多个汉子抬尸体进了老宅,村长问道:“尸体如何摆放?”
   “头朝西北!四个猎人用羊皮垫尸,李老太则用桑黑木柜板垫底。唉,桑木怎能做家具?桑为丧啊。看来李老太早已打算用那口桑柜来做棺材……”
   众人照做。
  
   伍斗米又吩咐道:“二狗子,快去准备香蜡钱纸、再要五十尺红棉线、糯米、酒、黄表纸。祥子,你去找些‘湖边土’‘草上水’。江老三,可否借你家黑狗的血一用?”
   江老三一听要杀他的狗,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行!”
  
   伍斗米灵目微闭,道:“村长,你可带人去我家拎来我的包裹与五套尸衣,包裹就在香堂正桌上,尸衣都挂在侧房木门背后。张大爷,你把你家做的牛皮挂帘拿三大张来。刘大嫂,你去找乡亲们借五只黑狗,一定要公狗!”
  
   吩咐规毕后,伍斗米又向死者家属问清了死者的生辰八字与姓名,再让家属取来死者生前穿过的鞋。
   众人应诺,分头行事。
  
   天黑了下来,风啸狼哭绕索着村落。
   村民们准备就绪,刘大嫂牵来五条黑狗。
   伍斗米道:“江老三,二狗,祥子,李二娃,刘大嫂,你们将黑狗牵到尸体跟前。切记,不可让狗脱了绳咬了尸体!”
  
   五人牵着狗,还没踏进停尸老宅的门槛,只见五条黑狗躁动不安狂吠不止。“伍师傅,这狗怎么发狂了?牵不住了!”
   伍斗米赶忙吩咐众人将狗牵出老院,不得再让黑狗入内。
  
   村长两腿发颤:“师傅,尸体好邪性啊。”
   伍斗米肃目扫过众人,道:“乡亲们,今晚各家各户都关好门,拴好猫狗,切不可有黑猫出来。五尸之中,唯有李老太阴极,夜间若听见李老太的声音,你们切不可理会!切记切记!你们都回去吧,早些睡!”
  
   说完,伍斗米又对张星超说道:“你立刻把马牵走,可拴到东村头木桩。完事后,立刻回来,这里还需你相助。”
   “我?我能做什么?”张星超大惑。
   “你回来自然就知道了。”伍斗米不再理会众人,只顾独身进到老宅,点上马灯,低头沉思,语重心长地念叨着:“日落黄昏百鸟归巢,今晚寂静不闻鸟声。老鸹叫丧鬼安身,葬时无鸦尸变狰……今夜多事啊……”
  
   不知何故,平日最常听到乌鸦与飞鸟嘶叫着飞掠上空,而此时却不见了飞禽的踪影,村里一派死寂。村民们都很害怕,低头沉默。
   伍斗米叫住村长,问道:“村长,李老太没有亲属,你可知她的八字?”
   村长苦瓜脸几乎要哭出来:“师傅啊,我哪里知道。李老太平时就阴沉沉的,我我…我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黑云笼聚,抹去了远天最后一点星光。老院里唯有停尸木宅有几丝光亮,惨白的马灯映得木屋枯树扭曲狰狞,光不及角落之处,黑得毛麻。
  
   伍斗米等张星超回来后,吩咐伊娜和他帮忙打下手。
   张星超起初不愿意,但细细想来,倘若真的尸变了,小村就像临江市一样陷入尸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眼前的情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关上院门,进到停尸老宅。
   伍斗米打开包裹,里面有五个铜铃、一支招魂银铃、一把短刃锉刀、一小罐朱砂、两支毛笔、一叠符纸、一些草药及药粉、还有一身装束:青布素衣、布鞋、黑麻腰带。他让伊娜帮忙将朱砂和黑狗血分别混匀在一大一小的两口碗中,大碗放入露水与朱砂狗血搅和呈红墨状、小碗里加入湖边土及糯米与朱砂狗血拌匀为膏状。同时让张星超去柴房烧两锅开水,准备木盆等。他自己走到尸体面前,细细的将尸体上下打量一番,只见四个男尸额头乌黑青亮,眼袋突起,他掰开尸嘴,用手指抠了抠尸体的上颚又摸了摸两颗虎牙,叹道:“印堂死黑透阴光、上颚生毛刺、虎牙尖锐,看来他们都被‘割巴子’撞顶了。”
  
   张星超烧好了水,浇进木盆中。伍斗米逐一脱去尸体的寿衣,将草药及药粉倒入水中搅拌,浸湿布巾,擦拭尸身,口中念念有词:“沐浴洁身,入土好安身。”
  
   男尸前胸及背脊一带尸麻斑斑,与尸斑有些不同,这些麻斑很密,呈绿色,股肱部尸麻连成一片,上面生出茸茸白毛。
   李老太的尸身颇为怪异。由于是上吊自缢,尸体面孔乌黑,颈项上一道淤黑的勒痕,满脸皱纹脱皮皲裂,呈出道道交错杂乱的森白尸纹,其缝隙里生出些花菜斑点样的毛孔,微有白毛敷面。两眼横睁,眼膜灰白,眉宇间生有拉碴白毛;咧嘴撕张,舌头长脱于外与嘴皮相黏,两臂虽无尸斑,却枯皮剥落,露出一片片森白的肉。
   伍斗米颇感奇怪,这李老太才死了不到一天,怎么身上竟有了些白毛?
  
   伊娜和好了两碗膏浆,端到伍斗米跟前。
   伍斗米叹道:“二位刚正之气最重,老朽只得依仗二位相助。唉,我那两个徒弟死得早,若有他们在,也用不着劳烦二位。”他取出毛笔和黄裱,蘸了蘸大碗中的朱砂狗血墨,在黄纸上鬼画符的写了五道符纸,晾在一边。然后替尸体穿好寿衣,当他为李老太穿衣时却叹道:“李老太守这祠堂十多年了,唉,想不到也走了。还不知道她的八字……”他掐了掐尸体的骨节,道:“尸体浑身骨节突出,李老太应为辛金之命。五行有阴阳之分,庚为阳金,辛为阴金。女命若为阴金且孤寡终老则有变怪。老太一生克夫克子,七个子女尽皆夭折,唯一领养的孙子也不到成年就死,唉……阴金犹如僵杀啊……没有子女,阴杀过重,李老太四柱年月日天干应为辛、时干为乙。阴金克绝阴木,可怕啊……”
  
   伍斗米掐指念算,据骨相推出李老太的八字。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1:56:49 | 显示全部楼层
吩咐完后,伍斗米将四个尸体生前穿过的鞋摆在它们的脚前三尺处,再在鞋前一尺处点燃陶盏桐油灯,又在灯前四寸之处摆了香炉点上了九柱香。“老蛙岗上九柱香,半夜三更不闹僵。 荒草坟头五碗酒,野鬼绕道放你走。”他在尸体左手边各放了五口碗,满上酒。最后,他将先前写好的黄符黏上些三合土,贴在尸体额头上,转头对张星超与伊娜说道:“请二位动作快些,我们丑时还要赶路。”
   “什么?半夜三更的赶路?”张星超倒抽两口凉气。
   “不得已啊!尸体只能在戍时之后(晚上七至九点)辰时之前(早上七至九点)方能走动。”
   “你说尸体能自己走?”伊娜大惊。
   “现在不是解释之时,待到丑时,二位自然明白。”伍斗米不再答话,套上青衣、穿上布鞋,腰系麻带,他又取出五张黄纸,分别将李老太等尸生前的八字用毛笔蘸朱墨写在纸上,晾干后折起来放入一个小荷包,再揣进衣囊中,口里念着听不懂的咒文。
  
   伊娜两三下就钉牢了牛皮挂帘,但张星超却被难住了。李老太死相怪异可怖,由于是吊死的,那嘴勉强合上了,但眼睛无论如何也闭不上,淤肿乌突的尸眼上蒙着一层毛麻的白膜,幽幽烛光在空洞的两眼里跳动,死不瞑目的眼眸盯着张星超,死人的眼神似乎有着一种幽冥的穿透力。
  
   伍斗米见势不妙,连忙到李老太跟前,附耳说道:“你老人家这辈子在人世毫无牵挂,无亲无故无儿无女的,孤苦伶仃,何必受这个苦呀,你老人家好好安心,老朽我一定为你超度,下辈子你大富大贵儿孙满堂……”说了一通唬鬼话,李老太的死眼才缓缓合上。
  
   最后,伍斗米将那五十尺红棉线剪为五段,每段又截成两段各五尺长,一端绕缠尸体僵硬的手指,另一端系上铜铃拴在木椅上,再将木椅摆在尸体脚前,然后把鞋和长明灯移在木椅之下,把香炉摆在椅子上面。
  
   不知为何,此刻听不见半点狼啸,夜村一排沉寂。老宅孤灯飘曳不定。
  
   “二位先去休息吧,灵堂香蜡油灯都不可断,我还须在此守灵,丑时见!”伍斗米说罢,正坐堂中闭目养神。
  
  
   张星超和伊娜在昨夜就宿的侧屋中相互偎依的休息。虽累了一天,但二人怎么也睡不着。
  
   “小伊,你说那伍老头在搞什么鬼?赶尸?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已经累得晕头转向了,不想去考虑这些事。其实很简单,只要是敌人,我们就干掉他!”
   “看那伍老头还煞有介事的搞仪式。你相信赶尸吗?”
   “不太相信。但至少我觉得赶尸这里面的水很深,门道很玄,绝对不是A电视台所解释的什么‘贩毒’和‘背尸’。”
  
   侧房漏风,黑屋里阴凉潮湿。伊娜冷得打抖,张星超搂着她,续问道:“我倒想听听你这个解密专家的高见:A电视台对赶尸的解释为什么不可靠?”
   伊娜靠在张星超怀中,道:“你想嘛,湘西赶尸早在千年前就存在,那时候有‘贩毒’这一说吗?此其一也。其二,哈哈,我看啊,‘背尸’更是笑话。当然不排除有些打着赶尸为名招摇撞骗的人,但你想啊,背着尸体还乡也是劳动,也可以得到应有的报酬。在古时候背尸运尸这是个正当行道,军队里就请有专门的运尸队负责运送战死将士的尸体,而赶尸实在是左道旁门。反正都是运尸还乡,既然是背尸,何必脱了裤子放屁,还非得找个人躲在尸布下面背着尸体走吗?难道赶尸的收入比背尸高?我看不见得!客死他乡而托人赶尸的都是穷苦人,要是富人家,必是丧队唢呐一路风光,还用得着赶尸这么折腾尸体?在古代那可是对逝者的大不敬。其三,A电视台所解释,赶尸是一个人在前领路,另一个人躲在尸布里背尸走,前面领路的人离后面背尸的人不远,两人才好彼此通气。但据异志记载,赶尸这行当,多为一两人引着多具尸体行走,多时可达数十尸,尸体每隔三五尺都连着一根绳索,难道说赶尸巫师还需要请十多个人来‘背尸’?即使是这样,那一路上的开销及苦力报酬也太大,岂不亏本?尸体生前都是穷苦人,哪里凑那么多钱?不要说供十多人吃宿、路费、以及苦力费了,就是供一人都难。山间客栈食宿可不便宜,比如峨眉山上的旅店价格肯定比山下贵几倍,因为运输不便嘛。所以呀,赶尸巫师一般都不做单尸生意,除非路途不远,但要是尸体多了,那就不同了,因为尸体多赚得才多,也能覆盖路费盘缠的这些成本。”
  
   “哇,小伊你好可爱,好厉害,呵呵”张星超戏道:“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吗?说是巫师砍掉了尸体的首级和四肢,藏在随身背的包袱里。到了目的地后,再取出肢体和木头做的身躯拼凑在一起……”
   “这也太把死者家属当白痴了。还有啊,要是赶了十多个尸体,那么多的头颅啊手脚的,往哪儿藏?我们解密学这一行,最反感的就是不负责任的自以为是不懂装懂的瞎解乱说。”
  
   就在这时,老宅灵堂传来一阵飘幽的银铃声。
   伊娜惊得跳了起来,张星超愕然:“你做什么?”
   “铃声……拴在尸体手上的铃……”
   “这有什么,不过是……风……”张星超还没有把“风”字完全说出口,忽然想起老宅门窗都被厚实的牛皮挂帘遮得密实,那种牛皮帘可抗暴风雪,而老院之中一丝风都没有,怎可能是风吹动了银铃?
  
   此刻村里狗吠四起“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孩哭猫哭乱作一团撕破沉静的夜空。
  
   张星超和伊娜冲进老宅,只见伍斗米摇头叹气。凑近一看,两人背脊发凉汗毛倒竖。李老太血肿的两眼撑开缝线,睁开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1:59:41 | 显示全部楼层
10-8)
  
   此刻村里狗吠四起“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孩哭猫哭乱作一团撕破沉静的夜空。
   张星超和伊娜冲进老宅,只见伍斗米摇头叹气。凑近一看,两人背脊发凉汗毛倒竖。李老太血肿的两眼撑开缝线,睁开了。
  
   李老太的尸身甚是变怪,两目暴睁,僵冷发青的两只脚丫五趾抽筋般的扭裂,脚前那盏长明灯已快熄灭。拴在椅子上的铜铃轻跳有声,九柱香拦腰断了五根。
   伍斗米见张星超赶到,毅然道:“赶紧给李老太套上裹僵布!”
   张星超和伊娜慌慌张张的把李老太的尸体抬起,伍斗米解开布裹,取出裹僵布。
   裹僵布由两层厚实的麻布中夹一层牛皮甲制成,提起来有十多二十斤重,很牢实,大小如同齐膝的呢子大衣,通身黑蓝,没有衣袖和纽扣,合缝之处是八条短绳,套在尸体上再将短绳拴成死结,整个尸体连同两臂就被裹套得牢牢实实。
  
   伍斗米和张星超忙乎了一阵,用五套裹僵布一一套牢拴死五尸。
   李老太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老宅门外,这时村中狗吠抓狂,猫哭凄然。
  
   “时辰到,启程!”伍斗米一身青衣黑带,肩挎布包,从怀中抽出些老阴钱在黑院里纷撒,口中叨念:“黄泉路哟,走好喂,人死安能复生哟。烧阴钱,送行喽,红木棺材抬起喽……安安心心上路哟,闭眼喽……下辈子投个好胎喽,莫要受苦喽……人死喽,闭眼安心上路喽……红木棺材抬起喽……”
   他念叨一阵后,吩咐张星超给五尸套上冥衣。这种冥衣没有袖子,周身宽大,麻布染黑,面涂蟾膜(由蛤蟆卵制成的涂料,可防水),尸体套上裹僵布之后再笼上这种冥衣,一可防水,二可掩尸;最后再给尸体戴上竹编黑麻斗笠遮住尸面。
  
   伍斗米为尸体穿上鞋。但李老太僵硬的脚丫抽筋扭怪,这布鞋怎么也套不进去。他长叹一声:“丑时已到……唉,无奈,无奈啊……亥时请神鬼吹灯,丑时斗鬼神无声……”
   他让伊娜烧了锅开水,又让张星超去院角的老阴井打桶水。然后将尸体斜扶,把僵脚泡入蒸汽腾腾的木盆中,少顷,一股子怪臭扑面而来,像是抠烂了疥子流脓的味儿。他取出锉刀和鱼线,一边挑断脚丫子僵筋,一边用鱼线把脚趾牢牢的绑死。
   不多时,那盆水逐渐变成了墨黑色。
  
   “你们到院门外等候。”伍斗米让张星超和伊娜离开老宅,关上门,然后一番撕心裂肺的嚎哭(凄哭为湘西赶尸仪式的最后一步,哭可悼丧也可安魂,哭完之后就要“起尸”了)。
  
   院门外,村长带着几个壮汉已等候多时。
  
   每个人的心绪异常压抑阴沉。每夜的丑时,灰蒙蒙的毛雾阴魂不散凝聚弥漫,不时透出几口急雨,冰凉刺骨。村里幽烛忽明忽闪,破旧的民宅灭了灯,杳无生气。
   按先前伍斗米的吩咐,全村人都于子夜时分在各自家的院门口点上香蜡供上米饭水酒,给五尸送行。李老太死得怪,恐怕不好引赶,全村送葬,不过是图个亡魂安心。
   孤村残烛幽光,断香冥纸狼籍,纸灰飞扬,阴郁的香烛味弥散。街上冷冷清清,纸灰飞扬冥钱飞散。像是徘徊在巨大的坟场中,四周鬼火飘闪,鬼影憧憧。阴风刮过,卷洒冥纸阴钱,就像一只无形的殡葬队伍,抬着棺材死寂无声地走向远方幽黯的尽头一去不返,赴黄泉。
  
   这时有个驼背老头,佝偻而行,穿一身破袄子,深邃的两眼诡异而幽寒。老头摇头晃脑的摸到张星超跟前,干哑的嗓子咳嗽几声,低沉的说道:“年纪大了,快死了,一个,一个要死的人,身体就冷,阴冷,嘿嘿……一个要死的人,看得见好多好多人,就在你周围,嘿嘿……小伙子,你不该来这里,不该来……不该来,不该来……”老头痴呆地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弓背靠向角落的一处香烛丧饭,坐在地上,从纸灰中抛出些贡品,他饿极了,抓起贡死人的馍馍就往嘴里塞,他没有牙,没有嚼咬声,像蛇一样咕咕吸吞。
  
   村长不客气地问:“刘驼背,你不去看墓,来这里做啥?”村长似乎不喜欢那驼背老头。
  
   “哎……嘿嘿,和死人抢东西吃,嘿嘿,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无所谓喽……你不该来这里,不该来,不该来……”丑时残月之下,老头的影子被崎岖不平的泥地映得扭曲鬼然。他低头佝行,哼着怪曲,向村外茫茫黑暗中走去。
  
   村长压低嗓门对张星超说道:“那个刘驼背是西村老坟场的看墓人,他神经不太正常,不用理他。”
  
   这时,远在二三十丈之外的驼背老头忽然转过头来,他像是听见了村长的话,刹那间,伊娜看到老头脸上掠过一丝幽光,死脸发青,整个印堂黑灰,就像灰麻的鼠皮,两目冥光点闪。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老院内一声阴啸,众人惊得冷汗淋漓。只见伍斗米一手提着支灯笼,一手拿着银铃,走出院门,他身后五尸都站立着僵步摆行。
   村长迎上去,问道:“伍师傅,照你吩咐,村里几个火年火月出生的人都到齐了。”
   “他们都是丙年丙月的?”
   “火年火月的找不齐,但有两个娃是丙日丙时出生的,能行吗?”
  
   “可行!”伍斗米道打量了村长身边的几个汉子,道:“你们几个火年火月或火日火时出生的阳气重,可以助我。你们先到班戈镇去,买好棺材挖好葬坑,我赶尸一到,你们立刻将尸体下葬,刻不容缓!”
   村长和汉子们点头应诺。
  
   伍斗米又吩咐张星超和伊娜:“我在前面赶尸引路,你们跟在后面,不可靠近尸体。辰时初刻,我们可以赶到‘毛尸庙’。白天在庙里休息,晚上继续赶路。”
  
   说罢,伍斗米提着灯笼(这种灯笼的糊面为油纸涂蟾膜,可防雨),摇着银铃,边唱边吆喝:“天苍苍,地茫茫,夜深沉,路漫长。人间事,尽已逝。黄泉路,莫返顾。红棺装,绿寿妆。安心神,入新坟……天苍苍,地茫茫,夜深沉,路漫长。”
  
   五个尸体由一根麻绳连成一列,两尸间隔四五步。伍斗米一摇铃,尸体就走一步。行尸死气沉沉,浑身僵硬,宽长的冥衣下两只僵腿直戳戳的僵硬缓行,左肩一摆左脚一挪,走得笨拙怪异缓慢。
  
   伍斗米就像阴间的引魂人,打着招魂灯笼在茫茫夜色中鬼火飘然。
  
   茫茫草原死寂无声。
  
   张星超和伊娜远远的根在伍斗米后面,月黑风高,只能看清那点鬼火般的灯笼烛光。
  
   黑丘起伏,幽风阴然,灰云涛涌,一路死静,如步黄泉。“天苍苍,地茫茫,夜深沉,路漫长……”伍斗米的引魂歌在这黄泉路上飘忽不定,幽幽银铃声索耳不绝。
  
   不知走了多久,黑云翕开一条缝,黯淡的月光透出重云。
   “一二三四五六……七……”伊娜若有所思。
   “你在说什么?”张星超问道。
   “五个尸体,加一个活人,一共六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前面怎么会有七个……”
   先前一路,夜色茫茫,看不清前方,只能跟着引魂灯笼走。现在月现一角,夜色朦胧,依稀可见前方。张星超一看,汗毛倒竖,伍斗米打着灯笼走在最前面,其后五个行尸僵直而行,五尸之后竟有个黑影跟着尸队佝身僵步而行。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2: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10-9)
  
  
   “天苍苍,地茫茫,夜深沉,路漫长……”
   伍斗米提着灯笼摇着银铃在前引尸。五尸之后,那黑影佝偻着身子,伸出两臂去抓李老太的尸身。
  
   张星超当即喝道:“你是谁?”
   黑影缩回两手,不动了。
   伍斗米也觉察到异样,赶紧回身一看,却见西村看坟的刘驼背提了把铁铲跟在尸队之尾。
   刘驼背蹲在地上,抡起铁铲刨土。
   “刘驼背,你跟着我有何用意?”伍斗米厉声道。
   此时,五个立尸僵立当地,夜幽之下,五尸面孔森蓝妖异。
  
   刘驼背沉声应道:“伍师傅,被割巴子触顶的死尸,都会变成毛尸。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还是在这里挖个老坟坑,把尸体搁进去烧烂,再填上土。”
   伍斗米冷笑道:“刘驼背,这么多年来,你能骗过别人,但岂能瞒过我?烧尸?你不过是想趁这茫茫夜色,取些阴尸胍油,你们赣南阴山老区养鬼之术,我略知一二。”
   刘驼背阴笑几声:“伍师傅,你的手段又怎能蒙我?你赶尸到班戈‘镇荫寺’,不过是想借养尸地保存尸体,等丧葬过后,‘安魂教’的人自会取走尸体。”
   “刘驼背,你在门脱村等了十多年也没有得到黑阴胍油,这种尸油必从 八字阴金命造的老妪尸身上燎得,我看你是冲李老太的尸体而来。”
   “嘿嘿,伍师傅,彼此彼此。你投效安魂教十多年,你我各仕其主各司其职……”
  
   这时张星超和伊娜赶到,伍斗米与刘驼背不再对腔。
   “伍师傅,这人是谁?”伊娜问道。
   “这位是西村看坟的刘大爷。村里让他随我去‘毛尸寺’做些阴阳祭事。”说罢,伍斗米从包袱中取出面一尺见方的墨染布旗招魂幡,将银铃挂在幡顶,口中念念有词:“三更天,夜漫漫,雾蒙蒙,司黄泉。怨不平,心不眠,人已死,心过世。引魂人,月下身,你莫哭,我不愁……”
  
   寅时,高原天象突变,云漠间飘起毛雨。
  
   伍斗米道:“毛尸寺不远了,希望雨莫下大,不然浸迷了镇尸符,那就难以收拾了。”
  
   毛尸寺位于门脱村西北草原中的一处漠丘之上。寺庙已是断壁残垣阁堂破塌,寺内茸草密生,院地洼陷积水,让人难以下脚。此庙规模不小,占地二三十亩,垒建格局十分怪异。庙中有五座殿堂,居中的正殿平顶齐檐显得方正,高两丈,壁顶土石构筑,两扇丈余高的朱漆木门实掩;庙内四角各有一堂,土木架构,垮塌残破,经年风雨已使寺院面目全非;四角四堂背后,各有条深长的黑巷。整个布局呈“卐”形。
  
   刘驼背一到寺门跟前,嘿嘿几声冲进去,抡起铁铲乱挖乱掘。他并不在一处挖土,他每一铲下土,然后狠劲地几刨,蹲下去面朝土坑吸气,像是在闻什么气味。他摇摇头,“不在这里,他妈的不在这里……”,转而又去别处掘土,刨个坑再蹲下去嗅。死沉沉的黑寺中,刘驼背抓狂地掘土,发了疯似的趴下去伸手进坑里抓什么东西,弄得满身泥水。
  
   伍斗米并不理会刘驼背,他只顾引尸往正殿走。五个尸体僵摆着缓缓靠向正殿,却在院中洼地处陷足,无法动弹。
   伍斗米一脚踹开殿门,夜风立刻贯入黑堂之内,萧起一阵鬼哭。他进去点燃随身带的香烛,又逐一将尸体背进正殿:“都进来吧。”
  
   张星超和伊娜一去到正殿,只感里面有股子说不出的怪味,像是木头长期浸水的霉味。正殿之中神像早已面目全非,石板地拱翘不平,杂草钻出地面长成一片,香案座椅朽烂,稍用力一触就成了软木壤渣。
  
   “我要行安魂法式,你俩看好正殿大堂,莫让那疯驼背坏了事!”伍斗米吩咐完后,他把尸体背进正殿的后室里,再将那些尸体倚墙而靠,挑了几把快散架的椅子摆在尸体前当供桌,从包袱里取出五口铜碗,再往里撒些糯米,点燃香烛插在地板缝隙中。他拈去贴在李老太面额上的黄符,咬破自己的食指,翻开李老太僵冷的眼皮,滴血的食指在李老太阴森的眼白点了几下:“李老太,一路上让你老人家受苦了。刘驼背对你不敬,倘若他靠近尊身,你一辈子的苦和怨气,就往驼背身上出。”
  
   安尸规毕后,伍斗米在正对尸体的对墙边摆了三支蜡烛,然后僵索地跳起了“赶尸舞”(“赶尸舞”源自赶尸奇行,千百年来已在湘西形成了跳赶尸舞的民间宗教风俗,至今流传于世)。他直臂僵腿摆肩咧嘴,绕索着三支蜡烛摆扭僵舞,他诈尸般的影子扭曲变怪,摇曳不定的烛光之下,他的舞影笼映在对面五尸之身,“七月半,鬼乱蹿,勾人魂,上人身,老阴山,乱坟岗,黑木棺,毛蜈蚣,鸡血酒,撒阴钱,老尸哭,何首乌,丧阴坟,老鸹墓,凄惨惨,死不宁,尸变狰,黑白煞,引魂灯,尸僵立,苍爪起……”
  
   他阴阳怪气的丧舞哭唱一番,此刻外面的刘驼背突然狂笑起来:“找到了嘿嘿嘿!!我找到了!嘿嘿嘿……”
发表于 2007-7-5 14: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4: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刘驼背不知从哪儿刨出个黑木桩,他癫狂地冲进正殿,却被张星超拦住。刘驼背手上抱着那黑木桩一样的东西,伊娜细看,不由心惊,那东西并非木桩,而是一种奇特的高原土下植物,其形似婴孩,大小也如婴孩,通体乌黑,根部有丝丝茎须;夜色之下乍眼看去,那东西如同一个烧焦的婴儿。
  
   伍斗米走出正殿,见状大惊。刘驼背阴笑:“敢不敢让我把这东西拿到那些走尸面前?”
   伍斗米似乎很怕见那婴形植物,连连挥手:“赶走驼背!快赶走驼背!”
   张星超生怕刘驼背这疯子坏事,连推带拉的把他拽离正殿,道:“你就在侧堂过夜,要是敢靠近正殿一步,不要怪我不客气!”
  
   刘驼背抱着那东西,痴笑着说:“伍师傅,明早见。嘿嘿嘿嘿嘿嘿……”说罢转身进侧堂过夜去了。
  
   伍斗米如释重负,拉着张星超和伊娜进正殿,关上大门,再拖来桌椅香案抵死进门。
  
   “伍师傅,刚才那植物不过是大型高原何首乌……”伊娜话音未落就被伍斗米打断。
   “那不是什么何首乌,而是‘煞太岁’!”伍斗米语气转缓,道:“相传中原地区土下有‘太岁’。其实在青藏也有。一旦煞靠近荫养长毛的尸体,就会诈尸,就会变成僵煞!”
  
   这种太岁看似植物,实际上是一种肉质大型菌体。高原“太岁”在我国很少发现,历史上仅记载五起。据传说,当埋尸之地恰好有“太岁”生长时,这东西就会逐渐靠近尸体,吸取尸体养分,久而久之,这东西的形状就会变化,渐成人形。埋尸地与坟场或者丧葬岗大为不同,人葬坟场必有棺材,而草革裹尸或赤尸(连裹尸的草席都没有)自古不可进村县的坟场(古人对家乡的坟场风水颇为讲究,阴宅的禁忌流传千年),往往随意找地掩埋,这样的尸体则没有棺材,太岁便可吸附在尸身上攫取养分。经年如此,太岁便成了“煞太岁”。
  
   伍斗米靠墙而坐,道:“这座‘毛尸寺’原名‘觉昭寺’建于明初,废于清雍正年间。明清时,这附近有很多牧民。牧民中有人归天了就拉到寺里超度。说是超度,其实是停尸七日,就像汉族乡村里的祠堂。僧人们在七日中观察尸体是否有所异变,同时诵经超度。后来,牧民们就开始称‘觉昭寺’为‘毛尸寺’。雍正年间,寺里有个喇嘛归天了,僧人们昼夜为他诵经。就在天葬前一天夜里,僧人们六天以来日夜念经,都已疲惫不堪,于是都倒地睡着了。半夜,有个新剃度的小僧突然觉察到摆放喇嘛尸体的棺柩有声响,他立刻醒来,发现那喇嘛坐起来了。他吓得六神无主,喊了几声,地上睡死的僧人们没有醒来,于是他只顾自己逃出灵堂,而且关死了大门。就在那晚,灵堂里的僧人都死了。后来,那些僧人都变成了割巴子,夜夜祸害牧民。布达拉宫动用万余教军搜寻那些割巴子的巢穴,将它们火化……事后才发现,‘毛尸寺’里有‘煞太岁’。唉…事隔多年,想不到这里地下还有煞太岁。”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4: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荒寺构建布局呈“卐”形,这让张星超与伊娜颇感蹊跷。
   伍斗米倚墙和衣,道:“雍仲为佛教标志,俗称‘万字’。佛教的雍仲转向朝左,而笨教朝右。”他拾来木块在地上划了一个宗教符号“卐”,续道:“这就是笨教的雍仲,它完全与佛教相反,相对立。苯教本身为西藏原始宗教,据巫术演化而来。然而苯教的前身是上古青藏高原的一支神秘的宗教,苯教的雍仲也是传承了上古秘教的符号。”
  
   “那就是说,这座寺院并非藏传佛教寺院,而是与苯教或上古秘教有关?”张星超道。
   “不错。”伍斗米认为,上古神秘宗教符号“卐”正是中国黄帝时期河图洛书的起源。他在地上一连画了几幅“先天河图洛书阴阳衍生图”。
   伊娜惊诧不已,河图洛书的来源已无法考证,现在看来竟与“卐”关联密切,奇偶右转阴阳衍生。希特勒多年来派人暗访西藏,德国纳粹的军旗,到底与“卐”有什么关系?
  
  
   次日夜,伍斗米赶尸启程。
   刘驼背却不见了。
   伍斗米冷笑道:“疯驼背行踪不定,不用管他,我们出发吧。天苍苍,地茫茫,夜深沉,路漫长……”他在前提着灯笼摇着银铃,吆喝赶尸。
  
   天蒙蒙亮时,他们来到班戈镇。
   镇子不大,除班戈气象站与‘镇荫寺’为砖石建筑之外,其余民居都是帐篷。这个镇是进入藏北的最后一站,偷猎者及贩卖车辆枪支者云集,这里也是猎市和藏药及野生动物皮毛的交易据点。
   “二位,镇里可以买到吉普车和枪械。老朽还有要事须办,我们后会有期!”伍斗米赶尸往‘镇荫寺’而去。
  
   日出之后,镇上逐渐热闹起来。
   张星超寻了个卖吉普车的贩子。车贩帐篷旁停了几辆老旧的军用“北京210”吉普车,车身脱漆,没有牌照。
   那车贩一口甘孜腔,道:“弄药还是弄皮子(藏语)?”
   “这你不用管。你叫价多少?(藏语)”张星超道。
   “三万!(藏语)”
   “你这破车能开多远都成问题(藏语)。”
   车贩嗤笑道:“这镇子就我卖车,我说多少就多少(藏语)。”他一扭头,不再搭理张星超。
   这种地方挨宰也无法避免,张星超挑了辆车况还算勉强过得去的吉普,装了箱备有汽油,付了钱,驾车往北而去。
  
   一望无际的草原,牦牛羚羊成群驰骋,天地山原色彩鲜明,明湖如镜。
   再往北行,辽阔的高原荒漠与草原交染,死沉与生气黄绿对衬,远天之边一环灰黑黛染的山脉浑然将天地隔间。
   黄昏时分,茫茫草原笼罩着隐朦的薄雾,气温骤然降低。
  
   “前面好像有帐篷。”伊娜指着前方说。
   “这一路上杳无人烟,怎么这里还有人?偷猎的?”张星超疑道:“开过去再说。”
   前方几十顶牧民帐篷呈环形布开,每两顶帐篷间隔十来米,帐篷之后是木栅栏围成的牛圈,里面有几百头牦牛,木栏桩上拴着马匹。
   “是牧民。‘无人区’里也有牧民?”张星超停下车。此处只见帐篷和牦牛,却不见一人。
   他和伊娜下车,走到几顶帐篷前招呼:“尊敬的主人,你在家吗?(藏语)”
   连探了几个帐篷,只有老人和小孩,成年人都不知去向。
  
   “北走三十公里就是鲁格山脉了。今晚我们在这里扎营,等莫云山他们赶到后,我们再一起往北走。”张星超打开后车门,搬出厚实的行囊,取出帆布帐篷及睡袋等物。
  
   “牲畜都在,看来牧民们没有去放牧,他们去了哪里?”伊娜不安地说。
   “肯定不会失踪。牲口都在,帐篷布架罗列也井然有序。”
  
   “在这里搭营不安全。鲁格山区是邪教之地,如果这些牧民都像棺材村那些村民,那不好对付,他们的人数还真不少。”伊娜想起棺材村的事就浑身打冷颤。
   “不会。如果牧民们都像棺材村那些邪恶的村民,那进出藏北的偷猎者们应有来无回,至少也有所耳闻。况且棺材村地理独特,地处原始密林腹地,不易发现,而藏北并非无路可通之地,四周都是草原,毫无遮掩,倘若安魂教制造棺材村那样的恐怖事件,只会引起军方的注意,这不便于他们的隐匿。”张星超果敢的说:“就在这里搭营,也许能从牧民口中问出些什么。”
  
   张星超刚把帐篷搭好,天色全暗,远处火把簇拥人声熙攘,牧民们成群结队的回来了。
   那群牧民有百余人,有男有女,个个手中执火把,领队者着藏袍羊毡、扛着一面灰白相间的“卐”符旗幡,其后十多个康巴装束的壮汉各牵一头狮鬃藏獒。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4: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鲁格魔狱
  
  
  (11-1)
  
   牧民们见到张星超和伊娜之时并不惊奇,他们热情相迎。领队者将旗幡递给随从,笑问:“客人从何方来?(藏语)”
   伊娜合掌礼拜,道:“我们从阿坝州来,听说藏北有很多珍贵的药材,我们想雪山之神赐给我们一些虫草,让我们过上宽裕的生活。(藏语)”
  
   领队者笑道:“客人穿着藏袍,口音却不像藏族啊。(藏语)”
   伊娜道:“我们的确不是藏族,但从小在阿坝州长大,藏族是我们的朋友,教会了我们藏语。藏装朴实而吉祥,能穿藏装也是我们的荣幸。(藏语)”
   张星超暗笑“这丫头跟别人说话时那声音娓娓动听,怎么对我就完全不一样呢?”
  
   领队者微微点头:“扎西德勒……”
  
   一位藏族少女献上洁白的哈达:“扎西德勒……”
  
   张星超一看,这少女竟是在德格县遇见的德吉梅朵。她是阿木凌峰的朋友,怎么也到了藏北?
   德吉梅朵莞尔一笑,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二位,我们又见面了。这样吧,我来当你们的翻译。就你们两人来这里?阿木凌峰呢?”
   伊娜道:“阿木帮录制组去别的地方拍摄了。”
   德吉梅朵抿嘴笑道:“你们到底是电视台的还是做药材买卖的?”
   张星超拍了拍裤兜,道:“既然有赚钱的机会,何必要错过呢?记者那么辛苦挣得又少,你能理解吧?”
  
   德吉梅朵古灵精怪的作个鬼脸,转身对牧民们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请大家不要介意(藏语)。”
   牧民们倒也豪爽,领队者热情好客,当即吩咐众人备上酒肉宴请张星超和伊娜。
  
   暖洋洋的篝火旺燎,烤牦牛肉酥香阵阵,青稞酒甘香醇烈。
   张星超敬酒道:“尊敬的主人,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你们生活在龙的发祥地,草原牧歌和神圣的雪山……(藏语)”张星超曾在西藏呆了两年,对藏区习俗也略知一二,在主人家做客,说话须客套一番,尤其是对高原的牧民,席前先将雪山草原蓝天雄鹰之类的恭维一番,这是对主人信仰和习俗的尊重。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龙啊。祖先们不过是见到了鳄鱼,就把水里的鳄鱼神话为龙了。(藏语)”领队者打断张星超的话,这使张星超无比诧异,高原牧民都信仰宗教或者大自然的神秘力量,而这个领队者却如此“唯物”,他的话要放在城市里就很正常,在这茫茫藏北神秘而寂静的夜晚,领队者的话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异感。
  
   领队者叫大巴桑,是这里的长老。他为人爽朗但不失老沉练达,宴席间不住地打量张星超,又问套伊娜的话。
   酒过三巡之后,大巴桑问道:“二位何时认识梅朵姑娘的?(藏语)”
   张星超早知高原牧民酒量了得,两斤不醉三斤不倒,牧民们频频劝酒,盛情难却,五碗青稞酒下肚,那股子酒热从胃里烧遍全身。他生怕被大巴桑问漏了话,只盼德吉梅朵快来应付,哪知大巴桑老奸巨滑,早已吩咐了几个姑娘拖住德吉梅朵。
   伊娜嫣然一笑:“尊敬的长老,我们的藏语说不好,请您让梅朵姑娘来帮忙翻译。(藏语)”
  
   大巴桑推辞道:“我们这里的风俗啊,小姑娘不能和长老及贵客坐在一起,请二位见谅。(藏语)”
   张星超心想,这老家伙玩阴的,干脆装懵,拒答他所有的问题。于是说道:“您说的风俗啥?(藏语)”
   “未出嫁的小姑娘不能与长老及贵客同座。(藏语)”
   张星超继续装懵:“你说小姑娘要出嫁给谁?(藏语)”
  
   大巴桑不再问话,只顾劝酒。
  
  这时,桑姆大婶醉意上头,嚎啕大哭起来:“雪山之神啊,我们今年可怎么活啊……(藏语)”她哭得瘫倒在地。载歌载舞的牧民村落忽然变得沉寂起来,众人都低头哀叹。几个老者皱眉不展,绷着苦瓜脸拔出藏刀在地上狠狠地戳。
   大巴桑眼皮子抽了几下,端起的铜碗失手落地,良久,他才吩咐道:“桑姆喝醉了,扶她回去!(藏语)”
  
   张星超心里有些犯嘀咕,牧民们回营之时,人人手持火把铁锹,腰挎砍刀火熥,还牵着能咬死马熊的藏獒。看这阵势就像古代的部落械斗,全村出动,不惜死战。伊娜更觉蹊跷,牧民们打着苯教的旗幡,鲁格山区又极可能是安魂教的巢穴,而两教的宗教符号一模一样:“卐”。
  
   五个汉子按耐不住了,把正在削烤牛肉的藏刀往鞘里一扎,起身跨步到马桩前,皮靴一蹬飞身上马。
   大巴桑喝道:“米玛、拉巴、普布,你们几个要干什么?(藏语)”
   米玛攥紧了马缰,抽出马刀,狂笑道:“魔鬼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的女人和小孩在暗夜里颤栗。魔鬼将蹂躏圣洁的雪山。我们和它们拼了!(藏语)”
   “都给我下马!快!都下马!(藏语)”大巴桑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这是去找死!”
  
   牧民们涌过去将米玛等几个汉子拖下马。米玛几人又哭又骂,宴席不欢而散。
  
   大巴桑吩咐妇女们管好孩子:“带好你们的‘其加’,回帐篷吧(藏语)。”
  
   伊娜一听‘其加’二字,很是奇怪。在藏语里其加是指狗屎,大巴桑怎么这样称呼小孩?德吉梅朵这时走过来,她似乎看出了伊娜的疑虑,解释道:“这里所有的小孩起名都叫‘其加’。在这里,多数小孩生下来不久都夭折了,为了让新生儿不再被魔鬼诅咒,牧民们就叫自己的孩子‘狗屎’(‘其加’)。”
   伊娜恍然大悟。汉族农村里也有给孩子起名叫“狗娃”“二牛”“三狗崽”之类的,他们认为名字听上去“贱”,小孩就好养大,这就好比植物,越“贱”的植物如杂草,生命力就越旺盛。
  
   德吉梅朵找了五个牧民到张星超帐篷中,他们中两人拿着铁锹,两人抬来厚实的木板,另一人和德吉梅朵抱了些干草和牛皮垫毡。
   牧民在张星超帐篷中挖坑,伊娜愕然:“你们这是干什么?”
   德吉梅朵道:“先不要问,待会儿再跟你说。”
   几人七手八脚的挖了个四尺多深的方坑,将牛皮毡垫在坑底铺上干草,再把木板盖在坑上。这块木板厚几寸,长宽各五尺,上下两面都钉有一个木把手,人在坑上一提把手木板就开,蹲在坑下拉上把手就可以合上木板。
  
   完事后,那些牧民慌慌张张的离开,就像被鬼追似的,迫不及待的都缩回自己的家帐。
  
   德吉梅朵点燃油灯,与张星超和伊娜盘腿坐在帐内。
   “为什么在我帐篷里挖坑?莫非有枪战?”张星超哭笑不得。
   “哪有什么枪战!这里的牧民都会在自己的帐篷里挖坑,再盖上木板。这是牧民们求生的方法。”
   “这里有狼群?可是牧民们有藏獒还有火枪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威胁着牧民们的生存?”伊娜好奇的问。
   “割巴子!”
  
   伊娜一惊,半天无语。
   “就算是行尸走肉来了,那么多牧民还怕几个毫无意识和智商的怪物?”张星超道。
   “割巴子不是一般的僵尸,它们是可怕的跳尸,一步纵跳一两丈,刀枪不入。藏北地区没有拉萨以及藏南那样的石建民舍,牧民们都生活在帐篷里,无法抵御割巴子的攻击,所以只能在帐篷里挖坑,一旦有割巴子来,就立刻躲入坑内盖上木板。割巴子不能弯腰,人躲在坑内就相对安全,等到第二天清晨,割巴子就会逃回它们的洞穴里。”
  
   “原来如此!那些牧民集体出击,他们是趁白天去寻找割巴子的洞穴,然后放火烧尸。”伊娜道。
   “不错。只有在白天,割巴子才不会出洞。冬季,茫茫大雪封罩草原,山里的积雪足有两三米厚,割巴子无法行动,它们就躲在洞穴里,等到开春时,它们便会再出来。开春了,饥饿的割巴子就会像魔鬼一样戮杀草原上的生命。”
   “你们不是有藏獒吗?让狗带路居然也找不到割巴子的巢穴?”
   “藏北风大,什么气味都瞬间被吹散了,狗也无法嗅出什么。除非……割巴子和我们离得很近。”
  
   “梅朵,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星超一问直切要害。
   “为研究南派藏医,十年来我出入藏北地区搜集珍罕的高原药材,这里的牧民早就成了我的朋友。在牧区你们尽管走动,獒子不会伤人,除非你和他主人打架,但千万不要在夜里出门。在以前,割巴子一来,牧民们就放出獒子去咬,但獒子斗不过割巴子。后来安魂教的人给牧民们出了个法子,在帐篷里挖坑。此后,牧民们就不再放獒子巡夜了,只是将它们关进牛圈,割巴子来了,獒子就会狂吠为牧民们报警。”
   张星超见梅朵说到了安魂教,也就顺水推舟的问:“牧民们是安魂教的教徒吗?”
   “是。在这里,只有安魂教可以保护牧民。”
   “安魂教在哪儿?”
   “不知道。安魂教的人很少到牧区,只听说他们住在鲁格山区的腹地。”
   张星超纳闷了,安魂教在棺材村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而在藏区却截然不同。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要是晚上听见獒子叫,你们就立刻躲进坑里,天亮后才能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4: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11-2)
  
  
   张星超铺上睡袋让伊娜先睡,他点上支烟,想起大巴桑的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龙啊。祖先们不过是见到了鳄鱼,就把水里的鳄鱼神化为龙了。”这话越捉摸越不对,总觉得大巴桑想要掩饰什么。
  
   牧村一派死沉,连声狗叫都听不见。
   伊娜睡不着,找了些话题闲聊,打发时间,“张星超,听说你当公安时破案不少。你的推理能力一定很强哦?”
   “还行吧。怎么突然说到这事儿了?”
   “没什么,只是对你的‘逆向思维’很好奇。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小伊,不用客气,咱两谁跟谁啊,问吧。”
   伊娜抿嘴一笑,道:“你听说过《世界七大经典刑侦推理》中的《半根火柴》一案吗?那案子好象是说,‘警方在沙漠里发现一具男尸。那男尸头朝下而死,身边散落着几个行李箱子,男尸手里紧紧地攥着半根火柴’,线索到此为止,然后由你来推断死者的死因。”
  
   张星超不耐烦地说:“有没有搞错,什么《世界七大经典侦破推理》,网上到处都是,答案早就有了。几个人乘热气球旅行,路过沙漠,气球燃料不足,很危险。大家把行李全都扔下去了,还不行。只好扔下去一个人,以此来减轻气球的负重。于是大家决定:抽火柴。谁抽到最短的火柴,也就是只有半根长的火柴,就把谁丢下去。那个男尸抽到了最短的火柴,就被扔下来了。”
  
   伊娜机灵的一笑:“这种解释看似说得过去,但太过牵强,不是么?原来的推理结果并非谋杀,你觉得还有别的案情可能吗,谋杀的可能?”
   张星超想都不用想,随口就答:“有可能是谋杀。看我给你分析。”
  
   张星超逆向推理,抛开“火柴”这一线索,而将可疑点锁定在“行李落点轨迹”。破解此题的所有侦探和警察都把线索固定在“头朝下”和“火柴”上。但是,死亡现场是可以被凶手破坏或者伪造的,用于迷惑警方。凶手为了制造死者自杀的假象,甚至可以把枪放在死者手中,更不要说区区半根火柴了。所以,“头朝下”和“火柴”在本案中,并非至关重要的线索。`
   换一个角度思维,以“沙漠”和“散落的行李”为线索。线索一:“散落的行李”,这是本案最关键的线索。如果几个箱子落点呈相对的直线,而且距离较远,那就可断定箱子是从空中落下的。飞行器走直线的情况居多,下落的重物之落点必成相对的直线。跳伞的人或者空降兵的落点不一,是因为下落的时间过长(降落伞的作用使下落时间缓慢,借空气浮力,更容易受到风向等因素的影响),而没有降落伞的箱子,会很快下落,受风向影响很小(气球最大升空高度极为有限,垂直离地距离较短)。箱子从空中落下,则可侧面证明原推理(抽火柴决定生死)的正确性。
   第二种案情可能:如果那些箱子的位置点呈不规则状(不是相对的直线型),且落点距离较近,那说明箱子不是从空中落下的,也就是说死者也不是由空中落下。据原题描述“死者身边散落着几个行李箱子”,可断定:箱子的位置距离死者不远,这不符于高空落体落点的规则。线索二:“沙漠”推出“交通工具”。穿越沙漠的交通工具,除了飞行器(包括热气球)之外,还有骆驼或者汽车。由此可假设推断:两个人(或几个人)在沙漠里,骑着骆驼行走了很多天,粮食和水都耗尽了。骆驼由于长时间没有水源补给,且负重很大(又要驮人又要驮行李),所以某人的骆驼走不动了,尽管他把骆驼身上的附加行李都扔了,骆驼还是不行了(长时间超负荷,断水断粮)。为了走出沙漠,为了活命,杀死同伴,夺取骆驼(也许他同伴的骆驼体力状态要好些),也未必没有可能。当然,也可能是两人或几人争夺某件物品而杀人。只要行李的落点分布不符合空中落体规则,那么无论杀人动机是什么,此案的性质便成了“故意杀人”或谋杀。此案的重点和关键线索,在于“散落行李”的落点规律上。
  
   张星超边说边挪身接近伊娜,索性搂着她:“若呈相对的直线,那么就应该是原题的答案‘死者从空中落下’,如果不是相对的直线型,整个案件的性质就会改变,成为蓄意杀人案。小伊,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色狼!”伊娜推开他,续问:“还有个推理案例。《水草》:‘有个男的跟他女友去河边散步,突然他的女友掉进河里了,那个男的急忙跳进河里救人,但没有救起他女友,他伤心的离开了那里。过了几年,他故地重游,这时看到个老头在河边钓鱼,可那老头钓上来的鱼身上没有水草,他就问那老头为什么鱼身上没有沾到一点水草,那老头说:这河从没有长过水草。说到这时那男的突然跳到水里,自杀了’。这是为什么?”
  
   “这也要问,网上到处都是答案。几年前,他女友在此落水。他跳下水拼命地搜救女友。他在水里抓到了女友的头发,当时他还以为是水草,也就放手了。一念之差,竟然没有能救起女友。他伤心欲绝,便自杀了。”张星超不以为然地说。
  
   “这个答案很牵强啊,我想听听你怎么推理。”
   “可以啊,但是你要给我一点奖励……让我亲一下……”
   “色狼啊!快说呀,看你能不能破案。”
   “小意思!”张星超挽起袖子,点上支烟,绘声绘色地说:“这是一件间接性的谋杀案,其方法是以误导来达到怂恿目标自杀的犯罪意图。”
  
   “小意思!”张星超挽起袖子,点上支烟,绘声绘色地说:“这是一件间接性的谋杀案,其方法是以误导来达到怂恿目标自杀的犯罪意图。”
  
   张星超认为此案的关键线索:“水草”、“鱼”、“钓鱼的老人”。
   由“水草”和“鱼”推出“钓鱼的老人”在说谎。原因很简单:任何有鱼的地方,肯定有水草。对于淡水生物群体来说,水草是食物链中最基本的一环,可以说是第一环。没有水草,就没有整个食物链,也就没有鱼。这就好比陆地生物,食草动物靠植物为生,肉食动物靠食草动物为生,植物始终是生物食物链的起点。“河里没有水草”明显是谎言,作为垂钓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基本常识。
   再由“鱼身上没有水草”推出“钓鱼的老头”在撒谎。鱼身的表面很光溜,只要钓过鱼的人都知道:鱼身上本来就不会被水草缠上或者附上(被附上的几率小到数千分之一),这是基本常识。既然老头会钓鱼,当男主角问他“鱼身上为何没有水草”的时候,他的回答居然是“这里从没有长过水草”,而不是“鱼不会被附上水草”。可见其中的蹊跷。
   老头肯定地说“这里从没有长过水草,”明显是在说谎。他的谎言,导致了男主角的自杀。逆向反推事情的整个经过:数年前,男主角的女友落水,而他下水救人无果。这件事肯定有不少人知道,为什么?就因为女友消失了,男主角肯定要报案,同时也要给警方和女友的家属一个解释。那么,一旦有了解他的人要杀他或者逼疯他(也可以是为了打击他的精神和意志,就本案来看,他很爱他的女友,否则不可能为了女友去自杀。这点可能被人所利用),最阴毒的而且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方法,就是在他去故地重游或说悼念女友之时,预先安排好一个看上去与本案毫无关系的钓鱼老头在那里钓鱼,以谎言来刺激男主角。这反倒说明幕后的主谋是一个很了解男主角的人,这个元凶了解过去发生的事(女友落水以及男主角救人无果),元凶同时也了解男主角的性情和对女友的痴心,甚至了解男主角的日程安排(何时去事发故地哀悼女友)。幕后元凶这招利用人心理的“怂恿自杀”手段的确阴毒而无形,可隐瞒过大多数警方的调查和推理,所以这是一件手段极为隐蔽和间接的谋杀案。
  
   “……所以这是一件手段极为隐蔽和间接的谋杀案……” 张星超说到这时,话声嘎然而止。
  
  
  
   他心里一亮,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是常识,对啊,常识……在宴席时我就忽略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所以被大巴桑这老家伙给蒙了!”
  
   张星超回想起大巴桑的那番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龙啊。祖先们不过是见到了鳄鱼,就把水里的鳄鱼神化为龙了”。若是在南方和西南方,两广闽粤或云贵地区,大巴桑的说法完全可行,也合情合理。可是,炎黄文明发祥于黄河中上游地区,藏文明则衍兴于青藏高原,两大民族对龙的崇拜似乎与生俱来自古就有,而“鳄鱼”的说法则犯了一个幼稚的常识性错误:黄河中上游和青藏高原,会有鳄鱼吗?鳄鱼生活在亚热带及热带地区,多为东南亚热带河流、南美热带淡水域,中国长江以南少数地区也有鳄鱼。但黄河流域尤其是黄河中上游、青藏高原,绝不可能有鳄鱼的存在,生活在黄河流域和青藏大地的古人们,又怎么可能见过鳄鱼,又如何把鳄鱼当作部落图腾?当世不少专家学者考古学家等,普遍认为古人们见过水中的鳄鱼,便以鳄鱼为图腾崇拜,也就是龙的原型。啃死书太多的学者们往往会缺少实践认知力,说俗点就是书呆子,实践常识性的东西往往被他们忽略。
  
   中华民族及藏民族对龙的崇拜早在五千多年前便已形成,学者们赖以考古和研究的最权威著作《史记》和《后汉书》等正史文献中对龙的记载多不胜举,对龙是否存在的观点也是抱“即存”和“肯定”的态度,就像现在的人对老虎是否存在持肯定态度。《史记》的作者,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是史学界公认的唯物论者,他记载历史的治学态度以谨慎和求证而闻名,为求历史记录的客观性,司马迁不畏顶撞汉武帝,这样一位坚持学术公正性的史学家也大量记载有龙的事件,而当今的一些历史及考古权威们一方面将《史记》作为他们赖以研究和学术生存的史论集成,并以《史记》作为史学界权威,另一方面却刻意回避和曲解史记中有关龙与超自然现象(诸如五行论及易学对整个华夏文明各个领域的影响)的记载。
  
  
   “有鱼的水中必然有水生植物……青藏高原根本不是鳄鱼的生存环境,这些都是常识啊……”张星超兴奋地说:“小伊,是你提醒了我!你若不问‘水草’那个推理问题,我一时半会儿还捉摸不透大巴桑话中的猫腻。你真聪明啊!”
   “我?……”伊娜讶然。
  
   “现在可推断,大巴桑在刻意掩饰着隐藏在藏北鲁格的惊世之秘。”
  
  
   话正至此,帐外吠嚎声乍起,陡然撕碎牧区子夜的宁静。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4: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11-3)
  
   帐外吠嚎声乍起,陡然撕碎牧区子夜的宁静。
   群马惊嘶,婴童呜泣似猫哭。不多时,一切又陷入黑静,整个牧区就像一片坟地,听不见丝毫人声。
  
   伊娜赶忙提开木板,拉着张星超跳入坑中坐定,合上木板,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不闻人声,此刻就连孩哭都没有,也许牧民们正狠命地捂着孩童的嘴闭住哭声。獒子先前雄壮的咆哮这时候变成了颤抖的呜咽,牧马也不再嘶啾,只是沉重地喘着粗气,就像脖子上被抹了几刀,割断了动脉,喉咙涌血漏风。
   牧民们就像死僵了一般,就像冰冷的尸体,没有一点动静。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声听上去就像一尊石像在蹾地,沉震有力,蹲在坑中也能感到坑壁上的表层泥土纷纷松落。脚步声越来越近,伊娜大气不敢多出一口,张星超只悔下坑前没有操把枪在手中,这下心里没了着。
   忽然,喀嚓几下钢架断裂声,转而一震闷响在头上乍起,那声在狭小的土坑中轰然钝耳。
   很明显,坑上有个僵沉的东西蹦入帐篷时折断了钨钢帐架,那东西一纵踏在木板上震得坑下的张星超和伊娜头晕目眩。
   木板向下一沉,坑沿的泥土大块大块地崩落。
   伊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最让人担惊受怕的就是那块大木板,生怕它不够结实。
  
   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四周的空气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奇冷无比,置身坑中就像蹲在冰窖里。阴冷的寒气并非由脚下升起,而是从坑外透过厚实的木板,一潮一潮的渗进坑中,木板冷得像块冰。那东西似乎觉察到坑下有人,它嘴里发出黑猫夜哭般的怪声,又有些像夭折婴孩沙哭卡喉的阴吟。
  
   那嗓音无法形容,但对于张星超来说却似曾相识。坑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冷得像躺进了太平间的冷藏柜。两年前,张星超在临江市担任刑警大队副队长,那时他还没有升任刑侦处处长。有一日他接到一宗弃婴案,赶到案发现场后,他见到了那个弃婴。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弃婴的死相:那是一个怪胎,准确地说是一个连体女婴,由两个女婴背靠背的一前一后连在一起;从头颅到腚部,肤肉融连;两颗硕大的头颅裹着一层翻白的胎膜,细看,胎膜下的颅壳就像乳白的脆骨,血管清晰可辨,那双眼瞪得就像要突出来,沾粘干瘪的角膜和眼皮,泛青的眼白,就像僵死多时的腐鱼;兔唇歪咧,嘴皮萎缩,口腔内没有牙,脱水的舌头僵直外伸;女婴的腹部高高的隆起,肚脐周围是馊稠的体液,已凝成膏状。
  
   女婴已死多时,肤皮青灰。就在张星超转身离去时,一件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那畸形女婴微微蠕动几下,凶咧的兔唇嘴里发出像鸟声又似猫哭的沙吟。张星超惊得一身冷汗,那丧魂的喉吟让他一辈子也抹之不去。原来,长在连体女婴背后的那半个婴儿还有一丝气息,发出了死前最后的幽吟。
  
   想到这里,张星超倒抽两口冷气,憋在胸里半天回不出气来。坑外那东西的尸吟,与那个连体畸形怪胎一模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坑外没了动静,牧区一派死沉,蹲在坑中就像是躺在自己的土坟里。也不敢出坑,只得蹲在坑里等天亮。伊娜摁亮电子表,时凌晨4点44分。
  
   坑里没那么冷了,伊娜靠在张星超肩上睡了一觉。连日来跋涉劳苦,二人都累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直到天明,德吉梅朵才来叫醒他们。
  
   帐篷已扭塌在一边,刚拉开木板,朝阳直接晒进坑里,刺得人睁不开眼。二人一出坑就见到牧民们又集合起来,人人操起火熥马刀,大巴桑举着“卐”符旗幡站在一处土墩上发话:“割巴子要我们的命啊。烧死它们,牧民才能在辽阔的草原上生存,烧死它们,圣洁的白羚羊才会眷顾雪山之神赐予我们的牧区,烧死它们,我们的小孩才不会夭折……(藏语)”
  
   张星超发现,时隔一夜,牛羊和马匹完好无损,跳僵割巴子竟没有咬杀牲畜。
   这时桑姆大婶发了疯似的跑出来,带着哭腔地说:“天啊,吉桑妹子她……(藏语)”
   大巴桑深感不妙,赶紧跟着去看。
  
   吉桑是个孤寡孕妇,她丈夫几个月前进山打猎,再没回来,到现在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牧民们几次结队进鲁格山区搜救,都空手而归。眼见着孩子快出生了,丈夫却不见了,吉桑变得有些痴痴癫癫,逢人便说她丈夫夜夜都回来对她哭,说是山里冷得很,受不了,要她陪着做个伴。
  
   大巴桑细细打量吉桑寡妇,她浑身发高烧似的哆嗦。大巴桑长吁口气:“额门子正常,没有被割巴子撞顶。(藏语)”
   桑姆大婶不敢靠近吉桑寡妇,躲在大巴桑背后,道:“吉桑妹子昨天下午就睡不醒,饭也没吃,昨晚割巴子来了,你们说她会醒过来躲进坑里吗?(藏语)”
   “就算她没有醒来,但她躺着,割巴子又不会弯腰,怎么撞顶?(藏语)”大巴桑一挥手,示意牧民们进山搜寻割巴子的洞穴:“给我找,找一年也要找到,我们找不到,下一代也要找到。烧死割巴子!(藏语)”
  
   就在这时,吉桑寡妇突然大哭大叫起来,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
   “看来她要生了。”德吉梅朵不知所措。
   大巴桑让桑姆大婶和德吉梅朵留下来照顾吉桑,他领着其余的牧民们进山去了。桑姆大婶是这里最好的接生婆,她当即叫张星超和伊娜帮忙生火烧水。
  
   一直忙到黄昏,吉桑寡妇的哭喊声越来越扭曲变怪,那抓狂的叫声比在开水中挣扎的人还撕心裂肺,惨不忍闻。
   大巴桑他们回来了,从牧民们沮丧的神情中可看出他们又一次徒劳无功,今夜牧区又要笼罩在僵杀的恐怖阴影中。
   桑姆大婶和德吉梅朵忙上忙下的照料着吉桑寡妇,一个接生,一个抚慰。张星超和伊娜侯在帐外。这种情形下,德吉梅朵的南派藏医学很管用,至少也能用上些高原牧区护理的法门。
  
   牧民们生火宰牛,虔诚的向北而跪,祈祷道:“鲁格的神灵啊,神圣安魂教,神圣达荫喇嘛,保佑我们,赐福给我们的吉桑吧。她失去了丈夫,孩子就是她的唯一希望。(藏语)”
  
   大家都忧心忡忡,沉默无语。天色摸黑时分,吉桑寡妇的帐篷传出清脆的婴哭。牧民们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大家欢呼雀跃。
   张星超和伊娜也长舒口气,不由赞叹这里的牧民们纯朴善良、亲如一家人。
  
   大巴桑眉开眼笑,正想叫人提来两坛青稞酒,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刷白,他周身颤栗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星超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尊敬的长老,您怎么了?(藏语)”
   “桑姆大婶在这里接生十多年了,每次婴儿成功的生下来那一刻,她都会迫不及待的出帐篷叫人帮忙,她那急性子和大嗓门……可是,现在却不见她出来,也听不见她的声音……(藏语)”
  
   张星超没怎么听明白,他的藏语水平有限。大巴桑的话倒是让伊娜惊骇不已,她抢入帐篷中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桑姆大婶和德吉梅朵晕死在地上。吉桑寡妇断气了,她浑身的冷汗就像刚淋了雨,头发浇湿滴水,两眼暴突满布血丝,极度痛苦使她面孔扭曲,鼻孔绷张口唇撕裂,颚骨张裂错位。她的下身血带浸染,两腿间趴着个畸形的连体大头怪婴。
  
   婴孩在血泊之中蠕动,嘴里发出幼巢老鸹般的哭吟,那声又像老黑猫死之前的幽沙阴哭。连体怪婴硕大的脑袋粘着灰白的胎膜,两体背靠背一上一下从头到腚相连,肚皮隆起连着脐带。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4:2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7-7-5 14:25:46 | 显示全部楼层
(11-4) 续……
这份档案编号仍为“8341”,很可能是在“八三四一部队”改编时移交给军方有关部门,由此看来这份档案的情报搜集和调查是八三四一部队在改编之前完成的。
  
   档案之中,共有背景资料五十三件,其中[背景资料001]是由中科院X所提供,其余资料都为八三四一部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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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景资料001]:“关于‘船棺’的发掘与复原”
  资料来源:中科院X所
  
  2000年7月13日,8:30AM.
  四川省成都市,商业街XX号建筑工地。
  
  成都商业街大型“船棺”墓葬群的发现与发掘,可能将四川的文明历史推至商周时期……
  
  “……墓穴整体西南向、53米长—44米宽;现场发掘船棺、独木棺等17具,推测整个墓坑总量应超过30具以上。所有葬具均用贵重的楠木整木刳凿而成。有4具大型船棺,其中最大的一具长达18.8米,直径1.4米。整个墓葬规模宏大,下为墓坑,上有地面建筑,结构极为讲究,在并列陈放众多船棺、独木棺葬具下铺垫横木的丧葬方式,在国内属首次发现;葬具数量之多、体量之大堪称全国之最……”——四川省文物厅
  
  
  “经力学、机械学专家鉴定,船棺造型符合水航动力学……‘瓜子舟’整体船身呈类椭圆形,楠木整木雕凿,浮力极好,船身受力均匀,底部及各面厚达40-50厘米,整体材料选用可大幅减轻暗礁冲撞……‘刀鞘舟’长3、6及18.8米(小型船棺3米,中型6米,大型18.8米),宽为长之16分之1左右,整木雕凿,船身长方,船舷方平,船底平滑,吃水较小,可有效防止触礁……
  
  ‘瓜子舟’与‘刀鞘舟’的特点:1,适于狭窄河流;2,可大幅减轻或防止触礁;3,符合动力学…… ‘瓜子舟’与‘刀鞘舟’不仅是船棺,更体现了一种特殊的水航技术(适应特殊河流)……
  
  ……综上,‘瓜子舟’与‘刀鞘舟’是针对地下河流水航的两种特殊舟具。”——中国科学院X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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